孔童見清羽自己明明已經凍得雙頰通紅，還著急囑咐自己不要凍著。孔童說不出什麽滋味，怔楞了一會兒才緩緩放下簾子縮回了手。

天色漸漸昏沈，而雪根本沒有停的趨勢，反而下得更大，這讓行走在雪地上的侍衛宮人們更是舉步維艱。

好在臨近天黑之前他們終是趕到了太廟，到了太廟處隨行的人都各自住進了早已安排好的行宮處。

孔童向太皇太後請安說了會兒話，太皇太後便讓他早些回來歇著。孔童也知曉這皇帝祭祀祖先三更天便要起來沐浴更衣開，直至五更天開始祭祀祖先，其過程繁瑣。

孔童一想到這兒，就不禁皺眉頭也不推脫客氣了，拜謝了太皇太後便回去了。

一路舟車勞頓，他也實在乏了，讓清羽伺候他更衣洗漱了一番便沈沈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正當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半夢半醒之間看到一個黑影正朝他靠近，他立時嚇得睡意全無，起了一身的冷汗。

那黑衣人扭頭看見孔童正瞪著眼睛看他，怔楞了一下，隨即便跳上了榻上用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匕首架在了孔童的脖頸處，壓低聲音道：“老實點，不然我讓你這昏君立即人頭落地。”

孔童雙臂撐在錦被上，被迫擡起頭看著全身上下都著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架在脖子上地短匕首也不知是染著外面的寒氣還是那人的殺氣，冷得孔童牙關都快咬不住。

他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直視著那雙充滿凜冽殺意的陰鶩眸子，“閣下既是知道朕是誰，為何還敢只身前來？就不怕門外的禦前侍衛將你亂刀砍死？”

“哼！笑話，那些個酒囊飯袋能奈我何？他們若是真有那個本事，現如今你已落在我的手裏，他們又怎會一點察覺也沒有？”

那黑衣蒙面人目光透著鄙夷，嘲諷地冷笑著。

孔童一點也不惱，人也漸漸冷靜下來了。他知曉這人真正的意圖並不是殺他，正如黑衣人所說，若是那黑衣人有心殺他是易如反掌的事，何必還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浪費唇舌。

大致知曉這黑衣人並無殺他之意，孔童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閣下說的是！那不知閣下深夜造訪，到底有何貴幹？總不至於就為了證明朕養的禦前侍衛是酒囊飯袋吧？”

那黑衣人被孔童這番揶揄的笑意弄得赤紅了雙目，頗有些被戳穿的惱羞成怒，低吼著：“你這昏君有甚好笑的，再笑老子的匕首就不長眼了。”

孔童立即噤了聲，憋著笑，半晌才輕咳一聲緩緩道：“咳，不妨閣下先行放下匕首，你我坐下好好細談一番，如何？”

那黑衣人對孔童的順從配合很是匪夷所思，一聽這話非但沒將匕首放下，反而更用力貼近了孔童纖細白皙的脖頸，厲聲道：“你這昏君又想耍什麽陰謀詭計，老子才不上你的當。”

冰冷鋒利的刀刃已經劃破了孔童的肌膚，絲絲的血跡沁了出來，即使在昏暗的屋內也可模模糊糊看見那白玉般的脖頸染上了殷紅的血跡。

孔童疼得低呼了一聲，隨即倒吸了口涼氣，“你用匕首對著我也是挺累的，朕只想輕松些。若是朕真想耍什麽陰謀詭計，何必又多費唇舌跟你說這些，早就讓外面的侍衛進來救駕。雖說你是武功高強，但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寡難敵眾！”

“當真如此？”

“閣下是聰明人，自然分辨得出我這話裏的真假，又何必多問？”

孔童絲毫不畏懼黑衣人的冷厲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黑衣人。

黑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孔童，面上雖說是依舊不放心，但手上的匕首卻是放了下來。

孔童摸了一把已是染上斑斑血跡的脖頸，疼痛讓他輕蹙眉間低罵了一聲，“真他娘的疼！”

那黑衣人聞言嗤了一聲，冷笑道：“活該！我這寒玉匕首往日出鞘便是要一刀致命的，今日只讓你見了些血，倒是你又走運了！”

孔童一聽這話氣得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心道：若不是你半夜跑到這裏拿一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怕是連血都不會見到，還說什麽走遠！

但面上孔童卻是笑的一排雲淡風輕，隨手用身上雪白的褻衣擦了擦脖子，盤腿而坐，“閣下有事不妨直說，若是有朕幫的上忙的，朕定會義不容辭。”

黑衣人見孔童隨性之至的模樣，心裏頓時有些摸不著底，他瞪著孔童低聲道：“你當真是是那寵幸奸佞小人，罔顧自己骨肉血親的皇帝軒轅新？”

孔童聞言心裏咯噔一下，心道自己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露出破綻了。

“咳，朕自然是軒轅新。不過這寵幸奸佞小人，罔顧骨肉血親是否言過其實了？朕不是已經令大司馬薄疏瀮和中常侍王鴻重審定平王一案……”

“住嘴！定平王本無罪，何須重審！”

還未等孔童說完，那黑衣人便憤怒地低吼著打斷了孔童。

雖說是壓低了聲音，但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片刻門外便響起了清羽擔憂的聲音，“陛下，怎麽了？”

那黑衣人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正想著再次把匕首架在孔童脖子上，沒想到孔童直接回絕了清羽：“朕無礙，只是做了個噩夢驚著了。你先去歇著吧，待三更天時再過來伺候朕沐浴更衣！”

清羽沈默了片刻，便應了一聲諾就沒出聲了。黑衣人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往外張望了下這才轉身走到孔童身邊。

“為何不呼聲？”黑衣人燦若星子的眼眸沈沈看著坐在榻上的孔童，不解地問道。

孔童輕笑一聲，招呼著黑衣人坐下，漫不經心地說著：“因為朕想知道你冒著生命危險只身來此所謂何事？”

黑衣人聞言眼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他緊握著拳頭，努力克制著自己，“做了何等荒唐事你竟不知？”

孔童嘴角的笑意稍滯，他特無辜地望著黑衣人，眼見黑衣人額上青筋暴起，這才想到了方才黑衣人有提到定平王一案，便試探著問道：“莫不是為了定平王案？”

“哼，總算是想起來了！”黑衣人冷冷地嗤笑著，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榻上的孔童。

孔童本就不是正主兒，他又何必羞愧不安，他無奈地輕笑著：“朕已下旨重審定平王案，若皇叔祖真是蒙受不白之冤，朕自當會還他一個清白。你又何必冒這麽大險來此？若是被有心人知曉了，有心利用你說你是皇叔祖派來刺殺朕的刺客，這豈不是又陷皇叔祖於不義？”

黑衣人明顯一楞，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孔童，“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是一人來的，跟旁人全無半點關系！”

孔童聞言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看著氣得跳腳的黑衣人，半是逗弄半是玩味地說道：“朕，有說什麽嗎？”

那黑衣人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孔童的戲謔，傲然道：“你休想從我嘴裏套出話，我才沒那麽愚蠢！”

孔童失笑不已，見那黑衣人著實是惱了，也見好就收，便道：“那你此行前來就是為了讓朕知曉定平王是是蒙冤的？”

“不，我是來挾持你這昏君讓你下旨釋放定平王一族。定平王德高望重深受定平子民愛戴，從不濫殺無辜，更是無心權勢，又怎會私建廟宇還杖殺無辜百姓？這簡直是荒繆之極，連三歲小兒都知曉的道理，你堂堂一天子怎會不懂？”

“定平王本就無罪，又何須重審？你快快下旨釋放定平王一族，不然我就殺了你！”

那黑衣人說著就拔出了匕首，又架在了孔童的脖頸上。

孔童見那黑衣人目露兇光，但不知為何心底卻是不害怕的。他看著黑衣人，無奈輕嘆道：“看你這般魯莽，怕是沒有知會你的同伴？”

那黑衣人並不答話只是直勾勾地瞧著孔童看，孔童實在沒轍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不查清楚定平王一案，就這般貿然下旨釋放皇叔祖，天下人會怎麽看他？日後在那些個黎明百姓眼中，他還會受到跟往日的愛戴和敬重嗎？”

黑衣人沈默了，握著匕首的力度也松了些，孔童繼續道：“倘若皇叔祖知曉了，他也不會同意朕就這麽下旨的！你既然能為了皇叔祖不顧生死，應是他身邊的親信或受恩於他，想必也是清楚他的為人的。”

聞言黑衣人緩緩地收回了短匕首，低垂著眼瞼不說話。

孔童見此也不於心不忍，便道：“除了下旨，你還有什麽要求嗎？”

那黑衣人沈默半晌，才擡眸緊緊盯著孔童，道：“定平王年歲已高，怕是受不住那天牢的陰寒，若是昏……陛下你能開恩，讓定平王能……”

幾句話說得是磕磕絆絆的，絲毫不見剛才的囂張氣焰。

孔童見此也不願再為難他，正欲開口時報更的梆子聲響起了，“三更天時分清羽便要過來伺候朕沐浴更衣準備祭祀祖先，這時辰也不早了，你快些走罷！皇叔祖的事朕自會放在心間，定不會讓他在獄中生病受災，迅游他畢竟是真的皇叔祖。”

那黑衣人聽了過後便拱手施禮，道了聲謝便要翻窗逃走，待走至窗口處他猛地回頭，一雙燦若星子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孔童，像是責問又像是不甘，：“你怎麽不問我是誰？”

孔童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知為何無聲笑了起來，道：“朕問了你便會說嗎？”

黑衣人沈吟片刻，垂眸輕聲說了句“會！”便奪窗而逃，留下了怔楞的孔童。

孔童望著又何必禁閉的窗口，擡手輕觸著脖頸處傷口，頓時疼得呲牙咧嘴，低罵了句：“下手真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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